有位与董其昌同时却与董身世相反、且十分淡泊名利的书法家,叫赵宦光(1559-1625),字凡夫,又号小臣,南京吴县人,隐居寒山,足不人市。明陶宗仪《书法会要》说他的书法极取《天玺碑》而变化,自创草篆。“由其人品已超,书亦不摄遗迹。”其书学思想也是异于时人的。他不同于丰坊、项穆等人心中只有晋人;他也鄙弃赵孟板式的只有古人没有自己;他讲究学问养书,要求书家有著述立说的见识修养。其主要书学著述有《寒山帚谈》一卷,集中反映了他的书学观和书法美学思想。他对书家的要求是:
能学问不能文章,此儒家之学究;能文章不能翰墨,此君子中之伦父;能翰墨不能法帖,此名士中之野孤;能法帖不能遵古,此好事之俗调。皆所不及。
赵宦光对于作一个书家的要求是相当严格的。他把只能死啃书本,没有自己的见识的人,看做是学究;认为能著述而笔下没有好字的人,算不上高人学士;能写字,却不知取古人之长,仍是野狐;死守古人法帖不能遵循古人的创造精神,也不过是好书而不懂书的俗调。
对于如何认识历代书法艺术的特点,对于如何汲取古人这些特点,他的看法是:
不学唐字不能得法,不学晋字不能得韵。不帷不能得法,且绝古人之血脉;
不帷不能得韵,且昧于宗支家数。不可谓晋无法,不可谓唐无韵;晋法藏韵中。
唐韵拘于法。能具只眼,可直学晋;不具只眼,而薄唐趋晋者,十九谬者。
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到,他也崇古,不过他不像其他人重晋薄唐,却又不知晋唐书各具的艺术特点,更不知何以去学取这些特点。晋书韵胜,但亦有法。唐书法胜,也有韵在。理解到这一点,唐人书可学;理解不到这一点,薄唐学晋也学不出所以。
方法的运用以认识为基础,认识不同,方法不同,目的要求也不同。他认为:
学书须博采众美,始自成家。若专习一家,即使乱真,无过假迹,书奴而已。
“书奴”,“假迹”,本不是他的观点,但几乎五百年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。正当人们强调如何将自己变成古人不可得时,出现了赵宦光绝然相反的美学思想。为了能获得充分的营养,他主张各种字体的书迹都要学习,而且找各种字体的最佳范本。
学篆,必箱鼓碑,博之以《坛山》、《祖楚》诸金石。唐宋以下,一字不得入肺腑;学隶,必钟传汉碑,博之以蔡芭而上诸碑揭,元代而下不得窥也;学正,必欧、虞、颜、褚,博以钟、王,钟、王非得唐迹不显其妙。宋人而下不得习也;学行,必二王,博之以诸家法帖。诸帖非二王不能淘汰入正途,宋之书不得习也;学藁草必颠、素,博之以章、索,非颠、素不成文也,宋人而下亦不得习。如是五家,各为书法门户,苟先看后笨,则是醉生梦死。
对于学正行书,他反复强调:
不学则已,学必先晋,晋必王,王必羲,羲必汰去似是而非诸枯。
他极力反对以“现在名家写法帖”为临本。他斥“训蒙先生特索现在名家写法帖”以教初学者,批评他们“愚亦甚矣”。
实事求是地说,他的话过分了、绝对了。但是他不像丰坊、项穆等人看到单一的正行实用字体,他认定作为书法艺术素材,篆、箱、隶、草等都是有生命力的,都是应该学的。而且他也不是一味崇古,以为越古越好。他能有分析地指出不同字体各有不同时代的高峰。尽管崇晋,却并不主张学草书也找王羲之;尽管祟唐,却不主张学唐之隶篆。对于“宋以下人”(当然包括元明一些炙手可热的人物如赵、董者)他认为看都看不得的。为什么?他认为:
世间恶札,一种但弄笔画妍媚,一种但顾雕体圆整,一种但识气象豪逸,求其骨力。若周闻知,更进而谈韵度,尤不知其九天之外。如是书家,亦足名世,可怜哉。骨力者,笔法也;韵度者,字法也。一取其实,一取其虚,取之在学,得之在识。二者相须,亦每相病。偏则失,合则得。
赵宦光认为“但求笔画妍媚”、“但顾雕体圆整”和‘.但识气象豪逸,求其骨力”,都是由于不识何以为“韵度”,也就是说,他认为书法之美,不在故意做作,不在片面地追求所谓气象、骨力,而在形质与气象的统一和谐。从他所说“取现代名家写法帖,愚亦甚矣”和其他一系列言论看,他的话是对赵孟撅,董其昌的书法讲的,他对赵松雪董其昌等人的书法极为不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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